在邯郸市北10公里处的黄粱梦村,有一座道观叫吕仙祠,是一处历史悠久、规模宏伟的古建筑,当地的人约定俗成把它叫做黄粱梦。这座道观是依托唐人沈既济的小说《枕中记》故事而建的,故事说的是在唐开元年间,道士吕洞宾成仙后,一天,在邯郸道上的一家客店里,遇到了一位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卢生。卢向道人感叹自己命运不济,屡考不中。边谈边昏昏欲睡,道士正在煮黄梁米饭,见状便从行囊里取出一个两端有窍的青瓷瓷枕递给他,说:你先枕上此枕睡一觉吧。卢生一枕而觉,一觉而梦,梦见自己考中进士,连连升官,但又历经宦海浮沉,几遭诬陷,亏得皇帝圣明为其平反冤狱,后又出将入相,封燕国公。生五子俱进士及第,官居显位,全家享尽荣华富贵,高寿八十一病而终。梦到这里卢生猛地醒来,见吕洞宾仍在那里煮他的黄米饭。卢生惊讶不已,道人却眯着眼对他说:人生之道,不就是这样吗?卢生茅塞顿开,扔下诗书跟道人学道去了。
依托这一故事建起的这座吕仙祠,到底建于何时已不可考,一般认为不会晚于宋代,因为王安石有一首七言绝句《听人叙黄粱梦》说"邯郸四十余年梦,相对黄梁欲熟时,万事只如空鸟迹,怪君强记尚能追。"但考察这一问题已没有意义,因为黄粱梦的出名不在殿而在梦及由此引出的梦文化。
大概自人类大脑有思维活动起,人们就在研究梦,但直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个名堂。这主要因为梦本身具有绝对的排他性----不可能有第二者参与证明。梦境又往往超越时空,跨越生死,常常表现出一种"反逻辑"的智慧和美感,极具神秘性。正因为神秘,千百年来许多人在研究它。《周公解梦》也是研究成果,只不过成了占卜算卦者流的工具书。100年前奥地利医生弗洛依德还写了一本《梦的解析》被称为梦的科学研究巨著,但也只能算做《周公解梦》的发展,因为,毕竟是没有证明人为其作证。然而,把梦作为一种文化,则是美丽的。从古典小说《搜神记》,到《牡丹亭》、《红楼梦》、《李慧娘》,梦及由梦幻出现的人妖鬼神,一直是中国文学的一个重要主题。而黄粱梦则可称为中国的第一大梦,他深刻的反映出中国儒道结合、入世出世的传统文化,并以老庄道家做结论:无为是永恒、出世是正道。正由于此,这个梦千百年来一再被人续写改编,唐有《南柯记》,宋有《南柯太守》,元有马致远的杂剧《黄粱梦》,明有汤显祖的临川四梦,清有蒲松龄的《续黄粱梦》,这一梦对于千古名著《红楼梦》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。
大概由于这特殊的意境,千百年来,黄粱梦道观吸引了许许多多的文人墨客,无论是得意的还是失意的,到此都自觉不自觉地要"内省"一番,因而留在这里的作品都写得极富哲理。但是否真"想通了"似还难说。金代诗人元好问针对这些作品又写了一首《题卢生庙》:"死去生来不一身,定知谁妄复谁真,邯郸今日题诗者,犹是黄粱梦里人"。清康熙时嘉兴人陈潢,在一贫如洗落拓邯郸时在卢生殿里题了一首:"富贵荣华五十秋,纵然一梦也风流,而今落拓邯郸道,愿与先生借枕头"充分表现了其无可奈何的心情。但恰好被康熙帝的亲信、黄河督办大臣靳辅看到并大加赞赏。于是立刻传见长谈,视为奇才,随即聘其为参赞河务。陈璜后又立大功,被朝廷赐为按察司佥事。但不久即遭小人陷害,最终病死狱中--硬是自己演绎了一出"黄粱梦",,正应了元好问的那句"犹是黄粱梦里人"。"尘世难逢开口笑",人活在世上确实十分不易,因而不独古代人、不独官场中人,大家都需要有一个能对人生意义经常"反刍"回味一番的场所。也许正因为如此,现代的黄粱梦依然"香火"很盛,题诗做赋的也很多,其中不乏上佳之作,如启功先生为卢生殿题写的楹联就极富哲理,上联"睡至二三更时凡功名都成幻境",下联"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"。我想不论是作官的、经商的,细细品一品这一联,恐怕都能品出点味道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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